第五次討論會活動 : 2011.11.10(四)   8:30~10:00

人文研究「史料」運用的基本原則(下) 顏崑陽教授主講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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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(下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(2)、版本的歧異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A、版本因資料蒐集、整理、編定、校訂、傳播所生之歧異。例如辛棄疾的詞作就有兩種系統的刊本,一為四卷本的《稼軒詞》,今可見者有明代毛晉「汲古閣影宋抄本」、吳訥「唐宋名賢百家詞本」;另一為十二卷本《稼軒長短句》,今可見者有元代大德己亥「廣信書院刊本」、明代「王詔校勘、李濂批點本」、毛晉「汲古閣宋六十名家詞刊本」、清代王鵬運「四印齋刻本」等。兩種版本所收詞作數量不同,後者為稼軒身後刊刻,詞作較多,字句亦有改定,而題語則較詳明。故版本歧異,往往涉及篇目之差異及作品文字之分歧。

   B、乾嘉以至當代,學者對古籍之整理,包括輯佚、校勘、考異等工作,成果豐碩。研究者可從中選擇其善者而從之。例如稼軒詞,鄧廣銘的《稼軒詞編年校注》,就會合上述二種版本,再益以清代法式善、辛啟泰所輯《辛詞補遺》,並從《永樂大典》、《清波別志》、《草堂詩餘》等書中輯得若干首,作品幾近完足,而校勘精審,可稱善本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C、版本歧異,如未經前人判定,則必須自己考校,而慎做選擇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3)、著作的真偽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A、文本的內容是「意義」的問題,無所謂「真偽」。「真偽」是「事實」的問題,往往涉及作者真實身分、著作人格權之所屬與成書之歷史年代的考辨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B、著作真偽的考辨,不能視為孤立性、絕對性的問題,而將所有被斷為「偽書」的著作,皆否定其意義與價值;而必須「相對」於研究的主題做出論述「脈絡性」的處理。因此,其「信度」是相對性的判斷。

3、版本選擇的基本原則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1)、擇取廣輯、精校、精注、精刻的版本:

  A、版本的本身,以官刻 ( 尤其朝廷機構所刻如監本、殿本以及

地方書院之刻本 ) 或藏書家、文獻學家之所刻為上。坊本則

良莠不齊,必須慎選。通常以吳本、京本為上,浙本、蜀本次

之,而閩本則較差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B、乾嘉以降之文獻學家所精校、精注之版本為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C、非版本學研究之論題,如僅意在選擇詮釋文本之依據,則不必以單一舊刻、舊抄之善本為先。乾嘉以降精良之輯校本,是很好的選擇。所謂「輯校本」,是指優秀文獻學家會合各種版本進行對校,解決殘缺、遺漏、誤謬、異文、增衍等問題,而所訂定的版本;有的甚至加上箋注。例如上舉鄧廣銘《稼軒詞編年校注》,又如王叔岷《莊子校詮》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2)、足本與刪本的選擇:

    A、原則上以「足本」為先。例如陳廷焯《白雨齋詞話》,原為十

卷,生前未刊。光緒二十年,始由門人許正詩整理,刪倂為八

卷梓行。吳梅講學北大,曾印為講義。其後多經翻印,有上海

文瑞樓石印本,而蘇州文新公司的「詞話匯刊」、唐圭璋的《詞

話叢編》,以及開明書店所印的單行本,皆非足本。1980年間,

大陸學者屈興國從陳氏後人張萃英、陳光裕、陳昌、陳光遠

獲得手稿足本,乃持與八卷本對校,並參酌陳氏其他著作,如

《雲韶集》、《詞則》、《詞壇叢話》以及各種相關典籍,定其內

文,並加以標點、注釋,而完成《白雨齋詞話足本校注》(

魯書社,1983 )。研究《白雨齋詞話》者,當以此「足本」

為據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B、「足本」為先是一般原則;但是,並非絕對必然,仍須個案特別辨識,有些典籍版本,刪本比足本更為可信。例如《爾雅》的郝懿行注本,咸豐六年有胡珽刻本、同治四年有郝氏家刻本,皆所謂「足本」。然而,道光六至九年間,學海堂所刊印,則為王念孫刪節本。王念孫為傑出之樸學家,經其考據、校勘,刪去許多誤謬、增竄之處,反而比較精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3)、原刻、重刻、翻刻 ( 覆刻 ) 的選擇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A、一般原則:原刻為先,翻刻為次。例如:黎昌庶「古逸叢書」覆宋本郭注成疏《莊子》,係據日本賜廬文庫所藏宋本加以覆刻;但是,校刻不精,頗有訛誤。

        B、重刻 ( 重刊 ) 有些義同翻刻;但是,有些「重刻」是作者生前改定自己原刻之作,內容有異。如此,則以重刻為先。例如清代馮浩《玉谿生詩箋注》,原刻於乾隆二十八年。其後馮浩「檢點謬誤,漸次修改,積十五六年,多不可計」,至乾隆四十五年「重刻」,而「通為校改,大半如出兩手」。因此,研究李商隱詩之馮注,當以「重刻」為據。或可比對兩刻之異同,而見其箋注觀點之改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4)、徵引所據版本,以單行善本之「別集」( 專集 ) 為先,「總集」次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之,「選集」又次,現代印行之白話譯本為最下。

    4、「偽書」的處理原則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1)、基本原則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A、沒有全無意義、價值之偽書。

      B、其意義、價值必須相對研究之對象、主題而定,尤其是不涉及作者本意、發生事實之斷言,而限定於語言形構內部意義之詮釋者,真偽便非關鍵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2)、如何處理運用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A、局部取真:作偽非全憑空臆造,多有所本,或部分為真,部分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為偽。經考據家之判定後,仍可局部取其真而用之。例如,《列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子》,自唐代柳宗元、宋代高似孫起,歷代多有辨偽者,其為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晉人所輯作而托為列禦寇,殆無疑義。然其中部分皆有所本,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馬叙倫〈列子偽書考〉逐一比對,斷其與前代典籍雷同者,計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有《管子》、《晏子》、《論語》、《山海經》、《墨子》、《莊子》、《韓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非子》、《呂氏春秋》、《韓詩外傳》、《淮南子》、《說苑》、《新序》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等;皆可還原取真而用之。

B、文本係屬之時代情境的移轉:例如《列子》,將它從戰國時代的思想移轉為魏晉時代的思想。甚至,古人多常將前代典籍剪裁整合,進行「再造性」的撰述。戰國時代,雜家之作即有此現象。從詮釋學的視域觀之,乃是值得研究的一種「書寫」現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C、從個體作者的視域轉移到群體作者的視域:先秦典籍很多非一時一人之作,應轉從流派、家數而動態發展的「群體作者」視域觀之。例如《老子》、《莊子》、《黃帝內經》、  

《本草》等。《黃帝內經》分為《素問》、《靈樞》二部分,為春秋、戰國到秦漢之間,有關臟腑經絡學經驗的總結,作者是否黃帝,完全不重要。而《本草》托名神農氏,實成於多人之手。蔡邕、陶弘景皆有增修,為中國藥學之基礎,是否神農所作,完全不重要。

         D、意義視域的移轉:例如《列子》,如果從思想史的意義視域,移轉為文體的意義視域,僅從文本的語言形構去詮釋其意義,則作者是誰便不重要。柳宗元〈辨列子〉即稱其:「文辭類莊子,而尤質厚…好文者可廢耶!」

         5、史料的「效度」相對於研究主題而定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1)、「效度」指史料用以做為詮釋或論證之依據的有效程度,取決於史料與論題關係之遠近。依其關係遠近,可將「史料」分類為第一手史料 ( 或稱直接史料 )、第二手史料 ( 或稱間接史料 )。二者之「效度」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2)、「史料」之直接、間接都屬相對性,即相對於研究對象、主題而定。研究古代的人文問題,除了近現代的研究成果都屬間接的參考性史料之外,同屬古代的史料,也須視其與研究對象、主題的相關程度,而判定其直接或間接,例如《論語˙雍也》:「質勝文則野,文勝質則史,文質彬彬,然後君子。」此語是孔子有關人格類型或修養論述的直接史料,卻不能當作「文學批評」有關「文質」論述的直接史料。這類相對於某一特定論題的古代間接史料,必須經過意義轉化或系統關聯的處理之後,才能以佐證性的效度去使用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3)、史料的引證、參考與支援:

          A、主題的詮釋、論證都必須徵引直接史料,或佐以可意義轉化、系統關聯的史料去證成。

B、近現代同領域、鄰近領域的研究成果,周邊或基礎性的知識,都只能做為參考,或做為支援性論點的依藉。不能將他們結論性的意見,當做自己結論性的意見。「參考性」史料有時未必在論文中直接徵引,其作用往往在於:a、問題視域與詮釋視域的啟發;b、研究對象之總體情境或基本假定的擬準;c、學術史整體背景、脈絡的理解。d、做為導出論題的依據。而「支援性」史料則是用在主題論述之外,提供周邊性、基礎性論點的支援。

       6、史料的引用,必須確實注明出處,不能落入抄襲之嫌。並且,其引用要符合現代學術論文撰寫格式。可參考中研院《文哲研究集刊》、《漢學研究》、《台大中文學報》、《東華人文學報》、《淡江中文學報》等期刊。

7、引用及參考資料目錄的製作 ( 可參考林慶彰《學術論文寫作指引》第八章〈論文的附件 〉,台北萬卷樓 )

      (1)、論文篇後的資料目錄製作,有些不分「引用」與「參考」,統稱「參考書目 ( 或參考文獻資料 )」,有些則分「引用」及「參考」,而稱「引用及參考書目」。但是,「書目」之稱只能指成書之出版物,有些資料卻是圖片、表格、錄音檔案、單篇論文等,難以「書目」概括之,因此以「資料」之稱為宜。恰當之稱為「引用及參考資料」,「引用」指在論文中直接徵引者,「參考」則指未直接徵引,而有做為「參考」者,如前文5(3)B所述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2)、有些目錄不做分類,但以作者、書名 ( 篇名 )之首字筆劃或出版年度之順序編排。此不適當,原因:A、古籍多有原作者、注者、疏者,例如《詩經》,有漢毛亨傳、鄭玄箋、孔穎達疏,合而為《毛詩正義》四十卷,如何依作者編排?B、不分類,則難見資料之不同性質。故古典人文研究之資料以分類為宜。先分「古代典籍」、「現代中西學術著作」二大類。「古代典籍」下分經、史、子、集四次類,各次類下再依成書或原作者之先後排序。「現代中西學術著作」下分專書、單篇論文、學位論文三次類。每次類先中後西。單篇論文再次分期刊論文、專書論文、學術會議論文。學位論文再次分碩、博士,先博後碩。各次類中則依出版、發表時間先後排序。可參考《淡江中文學報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3)、現代的中國人文研究,如果多與西學相關者,可採用西式分法:A、先做內容性質分類;B、各類下,先依作者歸檔;同一作者有二種以上之著作,再依出版時間 ( 西元 ) 先後排序;同一作者同一年度出版二種以上之著作,則在西元年次之後,復依出版月份排序,並依序加上小寫英文字母,例如「2008a」、「2008b」……。可參考吳明益《以書寫解放自然》,台北大安出版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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