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21群流會講第九次meeting 2014.01.08(三)

主講人:羅楨婷(北大中文系博士三年級政大交換生) 

題目:孤臣、孤島:論丘逢甲的文化歸屬與鄉土認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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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臣、孤島:論丘逢甲的文化歸屬與鄉土認同

 

 

 

(羅楨婷 北京大學博士三年級 政治大學交換生)

 

 

 

丘逢甲(18641912),譜名秉淵,字根仙,乙未內渡後號海東遺民、滄海君,痛哭生等。清臺灣府淡水廳銅鑼灣(今苗栗銅鑼)雙峰山人。他身歷中法戰爭、甲午海戰、維新變法、辛亥革命,是近代臺灣史上的重要人物,也是與黃遵憲齊名的“詩界革命”鉅子。臺灣學界對其表現出歷久不衰的研究熱情,而大陸學界自上世紀80年代起,也開始給予其高度關注,并形成新的研究熱點。以現有成果來看,兩岸學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:第一、考察生平與思想,以傳記與年譜的編訂為主,重點關注“乙未保臺”、“興辦教育”、“支持革命”等方面,在“臺灣民主國”、“動搖逃跑”以及“捲餉內渡”等問題上頗具爭議;第二、圍繞丘逢甲進行交遊考,以此勾勒嶺南詩派、詩界革命等歷史文化活動的宏觀脈絡;第三、直接以丘逢甲的詩歌作為研究對象,包括詩集版本與風格內容的考察兩方面。

 

總之,現階段的丘逢甲研究,仍以史實、史料的考訂為主。相比而言,臺灣學界更加注重史觀的建立,對丘逢甲的歷史定位也存在較大爭議,大致有三派觀點:其一、強調丘逢甲的“愛國”意識,并以此作為泛化的預設前提[1];第二、認為丘逢甲“動搖逃跑”、“捲餉內渡”有空穴來風之虞[2],更有甚者竟坐實此事[3],故對其頗多貶抑苛責;第三、將“臺灣民主國”的成立,視為建立“獨立國家”的嘗試,并藉此賦予丘詩“建立臺灣成為獨立島國的理想”[4]。而大陸學界偏重史料考訂與文本分析,在丘逢甲作為“愛國”詩人、教育家、革命志士的身份認同上,則表現出高度的一致性。由此,我們不難發現,兩岸圍繞丘逢甲的學術研究,皆與論者的現實立場與政治訴求相關。

 

以薛雲峰撰《“義民史觀”之建構:析論臺灣一八九五年(乙未)抗日戰爭中之義民軍統領丘逢甲與吳湯興》為例,作者認為[5]

 

 

 

有關於這場戰爭的論述,傳統上都從清帝國與日本之間的“甲午戰爭”談起,認為台灣乙未戰爭是甲午戰爭的延續,因之,持“大中國史觀”者一般喜稱這些義民軍的抗日行動是基於國家民族大義;另一方面,持“台灣史觀”的學者雖多標舉這是一場“獨立運動戰爭”,但幾乎也都是從政治的角度解讀,其論域的相對客體仍是“大中國”。

 

 

 

作者根據“參戰者多為‘客家人’”的史實,試圖提出更加在地化的“義民史觀”。所謂“義民”,即清領時期,隨時可經官府或地方士紳徵召而成,以抵禦在地“民變”的民兵組織,以客家人為主,亦包含福佬人與原住民。作者認為,“與其說當時的臺灣人把日本人視作是‘帝國主義入侵中華民族’,還不如說是義民們把日本領臺當作如蔡牽、朱濆之流的 ‘海寇民變’,只是這個‘民變’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難以對付。”而這些出於“‘義民’慣性”參加“乙未保臺”的鄉民,“一般都不會否認自身是‘文化上的漢人’,但也未必忠誠的想當‘政治上的中國人’”。有趣的是,力圖擺脫“大中國”影響的作者,仍不免要以“中華”為參照客體,并最終在臺、陸對立的現實政治場域中淪陷。

 

這種泛政治化的學術討論,難免會以主觀“塑造”,替代客觀“發現”,致使現有研究在眾聲喧譁中,完全失去對話的可能。這種衝突在詩歌賞析層面表現得尤為突出。例如,同樣是丘詩中的“滄海”意象,丁旭輝賦予其“建立臺灣成為獨立島國的理想”[6];而陳永標卻解讀為“愛國”與“英氣豪情”[7]。可見,丘逢甲因其特殊的人生經歷,在現階段似乎已然成為政見投射物,而非客觀的研究對象。因此,本文試圖以“去政治化”為旨歸,拋開“愛國”、“逃跑”、“獨立”等充滿評價意味的政治預設與結論,在全面考察丘詩的基礎上,討論丘逢甲的“文化歸屬”與“鄉土認同”,并冀此還原丘詩所建構的完整意識邏輯。誠然,詩中所寫,未必等同於客觀真實,仍需結合相關文獻與史實加以甄別。曖昧不明處,亦不強作解人,付諸闕如即可。

 

此外,本文以“文化歸屬”替代“愛國”,以“鄉土認同”替代“逃跑”、“獨立”等熱點描述,其意義在於:

 

首先,“愛國”是高於“文化歸屬”的更為抽象的政治表述。“愛國意識”的提出,應以“國家”概念的成立為前提。現代“國家”(Country/State),源於馬基雅維利(Machiavelli)在《君主論》中稱呼“擁有領土的主權政府。”其後馬克思·韋伯(Max Weber)在《政治作为一种职业》中,將國家定義為“一个‘拥有合法使用暴力的垄断地位’的实体”,成為此後影響最為深遠的經典命題。然而,這種視“政府”與“國家”互為表裡、相輔相成的定義方式,顯然不適用於革命呼聲四起、民眾對清廷普遍失望的清末民初。至於通行國際法所規定的國家構成要件,如領土、政府、人口等,也因割據、戰爭,以及割地賠款等,始終處於劇變中。因此,學界標舉丘逢甲的“愛國意識”,當是就“國族”(Nation)意義而言。與作為實體概念的“國家”(Country/State)有所不同,“國族”(Nation)指的是以“民族”為核心凝聚起來的共同體,強調維繫國家成員之間的民族記憶的形成與維護。清末革命者提出“驅除韃虜、恢復中華”的口號,正是當時民族主義高漲的表現。

 

 

 



[1] 徐博東、黃志平撰:《丘逢甲傳》,臺灣:海峽學術出版社,2003年版;李宏健撰:《丘逢甲先生詩選》,臺灣:文津出版社,2011年版。

[2] 參見連橫《臺灣通史·卷三十六·列傳八·丘逢甲傳》;“逢甲任團練使,總其事,率所部駐臺北,號稱二萬,月給餉糈十萬兩。十三日,日軍迫獅球嶺,景崧未戰而走,文武多逃。逢甲亦挾款以去,或言近十萬云。”此處有“或言”二字。吳德功《讓台記》曰:“……丘逢甲,各領餉銀三個月。楊汝翼拔隊至大甲,聞變逗留不前,乘間逃回福州,將餉銀席捲而去,餘勇在台輾轉無依。”此處僅指實楊汝翼捲款而逃。

[3] 易順鼎《四魂集魂南集》曰:“林朝棟、湯汝翼和丘逢甲,皆擁巨資,棄師潛逃。” 思痛子等撰《台海思慟錄》曰:“數月之間,逢甲領去官餉銀十餘萬兩,僅有報成軍一稟而已。”另有鄭天凱著,吳密察審訂:《攻台圖錄——臺灣歷史上最大的一場戰爭》,臺北遠流出版公司,1997年版。

[4] 丁旭輝撰:《由“滄海”及相關意象看丘逢甲內渡後的心境與夢想》,《漢學研究》第21卷第1期(民國926月),頁367

[5] 薛雲峰撰《“義民史觀”之建構:析論臺灣一八九五年(乙未)抗日戰爭中之義民軍統領丘逢甲與吳湯興》,臺灣:《國家發展研究》,第八卷第一期。

[6] 見前註4

[7] 陳永標撰《略论丘逢甲诗歌的文化情结与抒情意象》,廣州:《華南師範大學學報》(社會科學版),2000年第4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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