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5-1第五場次群流會講meeting 20161122() 18:30-20:00

主講人:洪婕寧(淡江大學中文系博士生)

  題:「內聖」「外王」可劃分嗎?──《論語》中孔子的為政理論與實踐涵義以文本含意接露法與體驗論為鎖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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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內聖」「外王」可劃分嗎?

──《論語》中孔子的為政理論與實踐涵義

以文本含意接露法與體驗論為鎖匙

洪婕寧

前言:問題的導出

現今研究孔子為政思想與實踐的學者,大多採《禮記.大學》說法,將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視為四領域一進路,即從內聖到外王。儘管內聖有「仁心」、「志學」之意蘊可探討;外王有「正名」、「禮治」兩範疇能分析,但對於修身不盡完滿,如何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的疑慮,即內聖理論上如何開展到外王仍爭論不休。[1]無論「直通」或「區通」,在「內聖」、「外王」嚴格劃分的界定下,孔子為政理想的實踐範圍,事功面上在未成功輔佐魯王以「仁心」施行「禮治」的情況下,抑或政道面上未建立起中國可運用之「憲法」或「政治型態」。孔子修身、齊家被認為停留在「內聖」未及至治國與平天下的「外王」範疇,即未從內聖發展至外王,為政結果被認定是失敗的。如此一來,儒家有外王可言嗎?我們不妨暫時忘卻「內聖外王」二分的界定,回歸文獻以探求孔子「為政」思想涵義與實踐,重探「內聖」與「外王」劃分說法之合理性,此為本文問題意識之一。

《論語.為政21》中,孔子被問到為何不為政,其引《尚書.君陳》言:「『孝乎惟孝、友于兄弟,施於有政。』是亦為政,悉其為為政?[2]透過周平公從自身做起,能推廣孝親、友兄弟之心的角度回應,意謂「為政」本質,不僅在做官任仕。歷來學者討論孔子「為政」思想本質,基本上順著《論語.為政1》文獻講「為政以德」[3],此解讀角度造就儒家「為政觀」往「成聖」的路上走。本文欲將《論語.為政21》的「為政」思想做為啟動因子(trigger),從體驗論的角度解析與反思孔子為政理論與實踐涵義,思考儒家「為政觀」如何與當今社會做銜接,此為本文問題意識之二。本文目標,試依精神世界之體驗論,建立起孔子為政理想新圖式以應用於現今儒家文化社會。

  • 文本選定與研究方法

我們從現今保存資料中,未能尋獲孔子遺留之系統性專著,當今學者欲探求孔子思想,能從幾個方向得之:

  1. 孔子弟子與氏族流傳之語錄及其注疏。如:《論語》、《孔氏家語》等。
  2. 引用孔子言論之著作。如:《孟子》、《莊子》、《荀子》等。
  3. 孔子常引用的著作。如:《尚書》、《詩經》、《周易》等。
  4. 孔子提及的概念成書。如:《禮記》、《樂記》等。
  5. 相傳孔子編修及該時代大事之史書。如:《春秋》、《國語》。
  6. 記載孔子言行之史書。如:《史記》、《左傳》等。

本文試將以上資料,與孔子思想親疏關聯分為三個層次,第一層次為直接與孔子接觸並記載其言行之資料,以及孔子直接引用的概念與文句,如1.3.部分文獻。第二層次為歷代為研究孔子思想,傳承前代研究成果為孔子語錄注疏解譯者,以及孔子熟讀之著作,如1.3.5.部分文獻。第三層次為間接傳抄孔子言行,或依作者個人理論需求引用孔子言行之資料,如2.4.6.部分文獻。

本文聚焦於第一層次的文獻探討,即直接記載孔子言行之資料,選定《論語》作為主要研究文本。然《論語》成書版本與真偽紛繁,其版本依吳延環《論語研究》之說法,《論語》傳至漢代,已有《魯論語》、《齊論語》、《古論語》三版本,其中《魯論》相當於今本,《齊論》多出〈問王〉與〈知道〉兩篇,《古論》略同《魯論》,唯編輯時多立一篇〈子張〉,共兩篇〈子張〉。[4]其真偽依錢穆《論語要略》之考證,有附記混入正文之誤,如《論語.季氏14》、《論語.微子10-11》。且從文體、史實記載失誤來看,《論語》末5篇,甚至下論10篇,與前10篇體例不類,恐為戰國及漢初人所作,《論語》非全書皆為孔門相傳之精語。[5]是故本文以《論語.為政》為主,並涉及「為政」之第一層次文獻以資參考。

本文的工作有三:即探討內聖外王劃分是否合宜、孔子為政理論與實踐重探、孔子為政理想新圖式的當世應用。針對不同的問題,將採取不同的探討方式。故本文的研究方法能分為三個向度:

  1. 文本是依

研究或閱讀的過程中,難免有可待商榷之處,儘管詮釋並沒有標準答案──我們放棄透過文本做「絕對真理」的探討──但我們也不能曲解文意任意解讀。應盡可能對文本做客觀的、全面的了解,並且尊重現有研究成果,在前人的基礎上進行討論。將文本做為依歸,再做創造性詮釋。《論語》作為語錄體,其言簡意賅,在詮釋這類文本含意時,我們須把握顏崑陽解「詭言型」詩詞所提出的三項詮釋原則:

  1. 閱讀而進行理解時,讀者必須深契文本相關的內外語境(context)。「內語境」是文本之語言形構之內,由上下文脈所形成整體有機性的情境。「外語境」是文本之外,從較小範圍,一個人說話書寫所面對「當下事件」的情境。
  2. 必須注意詩人說話時所採取「複層語境之正反辯證」的敘述方式。
  3. 必須注意詩人說話時,所採取「意不定指」的「特殊語態」。[6]

其中第二項原則,是針對詩詞頓挫特性所設計的,在語錄體文本的詮釋向度中,我們應把握第一項與第三項原則。

關於在詮釋過程中造應文本之「文意建構」,本文採用蕭振邦的「含意接露法」:

  1. 意義:意指訴諸文字的(literal)語言表述之字面意思。
  2. 意含:意指依循語言置身其中的脈絡/語境(context)或事態(a state of affairs)而有以接露的語言表涉隱含的意思。
  3. 涵義:意指依循語句可能擁有的外部牽連關係(原本有內在和外在各種可能的牽連[implicated]與嵌結關係)而推斷的語言表述可能有的意思。[7]
  1. 聚焦重整

閱讀一般論著的情況下,我們閱讀的順序是從第一章讀到最後一章,並將各章節視作含意連續,有系統的整體。本文通過《論語》真偽考證研究,不將《論語》各篇章視為有系統且彼此連貫的整體,但也不將其視為亂無章法的文句──就算是筆記重整,也有一定邏輯次序的。將《論語.為政21》的「為政觀」當做啟動因子(trigger),並將「為政」相關的字句攝入反思。本文將此研究方法稱做「聚焦重整」。

  1. 體驗論

本文的「體驗」能分做三個向度,而向度之中各有交集,構成立體的「體驗論」:首先是作者的體驗,其次是他者的體驗,最後是吾人的體驗。

  1. 作者的體驗:作者在創作作品,或寫下文句時,必定是將其體驗化為適當的文字及文體表述。沒有經驗或體會的事物,是無法創作或著錄的──沒有經過潤色的文字稿,將充滿冗贅字句甚至無意義無功用的語助詞──儘管記載下來,也是無法理解的。藉此我們可得知,作者在創作的當下,他必定對某件事、某句話或者某個情境有所體會與經驗,故能進行創作。本文將此體會與經驗稱為「作者的體驗」。值得一提的是,《論語》做為語錄體文本,旨在記載孔子的思想與言行,當中孔子的生命體驗──記載對象的體驗──該列入哪個範疇呢?筆者認為,「作者體驗」的指涉要點在創作時的體驗,因此在語錄體、傳記體的體類中,思想的創作者是記載對象,「記載對象的體驗」被視為另種「作者體驗」。依此可說明,語錄體、傳記體的編寫、紀錄者之體驗,被視為「他者的體驗」。
  2. 他者的體驗:這裡的他者,泛指非創作者、非我的讀者。亦可指稱解讀此文本的前人、古人。如同Hans-Georg Gadamer(1900-2002)Wahrheit und Methode指出:「詮釋者的意識早已在歷史中,與歷史合而為一[8]不可避免的,每個人都活在歷史之中。古人在注疏的同時,並定也存在個人的生命體驗,參雜著當時空的意識形態背景──無論是自願或被迫的,無論是否自覺──本文將此體會與經驗稱為「他者的體驗」。我們在透過注疏了解更早之前的文本涵義時,別忘了反省他者的體驗,僅揀選出我們聚焦討論所需要的部分,將他者閱讀的個殊體驗保留在其註解版本或歷史之中。
  3. 吾人的體驗:每個人存活在限定的時空之中,固有其特殊的理解與體驗,如此一來,本文重探才顯得有價值。在不討論形上學或神通法的狀況下,最了解我的就是自己。因此在文本解讀的過程中,我們若能自覺地看見自己的視域與限制,反思自我生命體會與背景意識,將能加深文本解讀的特殊性,以及將自我觀點、背景明朗化,提供其他學者研究時能明確分判出「吾人的體驗」作為其「他者的體驗」。

此外,本文所談論的「體驗」能分成兩個層次,層次之間亦互通有無:即「身體的體驗」與「精神的體驗」。如同Rudolf Eucken(1846-1926)Grundlinien einer neuen Lebensanschauung的觀察,人作為自然的存在,卻因思想自覺而超越了自然──此超越並非形上學的超越,指的是人「不僅僅為自然的」,也能是精神的超越。[9]

在此對「人」的認識下,我們談「身體的體驗」,是談身體的經歷,例如如實行孝的體驗,甚至大逆不孝的體驗。對「身體的體驗」而言,只有實然問題而沒有應然問題。在與作者或文本內容有相同或相似之身體的體驗底下,有望對文本有更深度的理解與領會。

關於「精神生活」,Eucken認為其是來自於人卻獨立於人的。精神生活由人的思想建構而來卻能超越人之時間限制,自成一格,例如文明生活、科技生活。值得一提的是,Eucken的精神生活帶有「上進」的目的,但其與Georg W. F. Hegel(1770-1831) Phänomenologie des Geistes中的「絕對精神」不同,是獨立於道德評判之外的。[10]

在此對「精神生活」的認識之下,我們談「精神的體驗」,能從「群」「己」兩個角度切入。「群」是從歷史的角度,從內圍的家族社群擴展至社會階層與地域民族之共同體驗,如文化大革命時期經過「思想改正」的家庭或推翻的地主階層。「己」則強調思想意志的角度,如見到親友有難怵惕惻隱之心發動的體驗。在「精神的體驗」中,我們討論的是應然,並非實然的行動或心念發動後之結果。

  • 孔子的三重性存在
  • [11]
  • 85年)、「霸政時期」(魯莊公九年-魯襄公十五年,共128年)、「霸政衰微時期」(魯襄公十六年-魯哀公十四年,共90年)。[12]孔子生於魯襄公二十二年,卒於魯哀公十六年,享年73歲,此時正是「霸政衰微時期」。西周王室東遷,封建勢力衰微後,為阻擋南方帝國主義的楚國吞併,以及文化不同之夷狄混入,由齊桓公與晉文公主持之尊王、攘夷、禁抑篡弒、裁制兼並的「霸政時期」,維持百多年,讓中國即將崩解封建秩序得以稍微復甦。此時期,政權從王室下移至其分封之諸侯國君。到「霸政衰微時期」,政權又下移至各國自封之大夫,最後大夫篡位,造成戰國之新局面。[13]孔子所處的「霸政衰微時期」,封建秩序好比要倒不倒的積木,華夏文化之修養與人類貪婪之野心拉扯著,這是孔子的第一重存在。
  • [14]孔子的家世淵源,我們從其父往上溯:孔子的父親叔梁紇,是魯國的陬邑宰,職稱為「大夫」。[15]孔子祖父孔防叔,為避免殺其曾祖孔父嘉之華父督的迫害,從其先祖封地宋國逃到魯國。[16]孔子往上追十世到弗父何,是當時宋國的國君繼位者,他將繼位大權讓給宋厲公,自己退為公卿。宋國是殷商遺民微子啟的後裔,採「商禮」傳弟不傳子之風俗,傳到第四代宋湣公歿後,依「商禮」傳其弟宋煬公。當時已流行「周禮」傳嫡長子,宋湣公次子鮒祀對宋國延用「商禮」傳弟不滿,弒其叔宋煬公,宋國君位按次應傳給宋湣公長子弗父何。弗父何不受,讓位給弟弟鮒祀,即宋厲公。[17]儘管孔子少孤,其士族地位起初不被承認[18],仍自覺地承接起家族血脈──貴族階級──學詩學禮,並期待貴族能承繼起尊王攘夷的使命,以維持國際間的秩序。這是孔子的第二重存在。

可見孔子曾向老子、蘧伯玉、晏平仲、老萊子、子產、柳下惠、銅鞮伯華、介山子然等人學習。依裴駰《史記集解》的補充,「外寬內直」、「直己而不直人」是孔子向蘧伯玉學習的原則。「臣擇君而事之」,君臣觀念不合時,臣不強留,是同晏子學習的。「孝恭慈仁,允德圖義,約貨去怨」是學習柳下惠的成果。「國家有道,其言足以興,國家無道,其默足以容」則學習於銅鞮伯華,「觀於四方,不忘其親,苟思其親,不盡其樂」是從介山子然這裡學到的。據司馬貞《史記索引》補充,「安貧樂道」是學習老萊子的態度。我們亦可透過《史記.鄭世家》、《史記.老子韓非列傳》得知,「為政以德」、「仁者愛人」的說法受到子產影響。「得其時則駕,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」,是老子對孔子的告誡。[20]這些聖人影響著孔子的人生觀以及政治取捨,這是孔子的第三重存在。

  • 近人對孔子為政思想與實踐之理解

近人討論孔子的「為政」思想與實踐,基本上是順著「政治」說的。「政治」一詞,依孫文:「政就是眾人之事,治就是管理,管理眾人之事,就是政治。[21]解析孔子的「政治」思想與實踐,大多援引西方政治哲學或倫理學,來探討孔子治理人民、治國的想法與態度來說。

本文試舉當代新儒家唐君毅、牟宗三、徐復觀、張君勱四先生對孔子「為政」思想的理解與實踐之定位。

唐君毅討論孔子「為政」,是基於「仁道」來說的。「修德」為本,「為政」為用,即是孔子的為政之道。

孔子答顏淵仲弓之問仁,即兼涵攝為政與修德之二端,而明教之以修德為本。孔子所告於顏淵仲弓之為政之道,則要在達其仁,而本一禮敬之心以臨民。此則匪特非只以功業言政,亦非只以忠於國、信於民言政。[22]

唐君毅舉《論語.顏淵2[23]說明「政」是「仁」的表現,當執政者能對人民發出禮敬之心,便達到為政之極致。

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」,則此自是直對為政之道說。……則是謂仁之見於政,必表現為對人民有依至禮極敬之情。……故本仁者之心以為政者,亦必不只於愛人愛民,而當以「見大賓」「承大祭」之禮敬之心,待人民而行政事,方是為政之極則。[24]

唐君毅強調儒家以仁為體的為政之道,大體順著熊十力的體用說,此說法要點在發展心性哲學。

牟宗三將孔子定位成聖賢型的人物,與漢高祖代表之英雄型人物相對。聖賢型的人物,人生使命在「成德」而不在「成事」;英雄型的人物,人生使命在「立功」而不是「立德」。

大體聖賢型的人格,在定向的成事上是不行的,而其使命在成德,而他即以其德消化其定向之命運感。而英雄型的人格,其所以成為英雄及在定向上成功,他因此有那外在的使命感,其使命是寄託在定系上某一問題之解決。[25]

牟宗三引《論語.為1[26]《論語.為3[27]、《論語.公冶長27[28],基於「為政以德」說明孔子代表的儒家「為政」是「德化的治道」,最高境界是《易.乾.彖傳》中的「各正性命」[29]。此理想因中國政體治權與政權不分,儒家又未設計出相應之政道以致無法實現。[30]牟宗三認為儒家政治理想之完成,要建立在民主政治之政體架構上說,進而從理性的作用表現轉為理性的架構表現,開出新外王。[31]

        徐復觀也講「德治」,引用《論語.衛靈公5[32]以「無為而治」做為孔子的政治最高理想。

他在《論語》中說的德治,即是要當時的統治者首先以身作則的政治。他從未把當時所發生的政治問題歸咎到人民身上。同時,他主張政治權力,應掌握在有德者的手中;平民有德,平民即應掌握政治權力;因之,把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中間的障壁打開了,使政治不應當再是壓迫人民的工具,而只能成為幫助一般人民得到教養的福利機構。所以他的政治最高理想,還是無為而治。[33]

依徐復觀,孔子的功勞有三,第一在於打破社會上的政治階級轉為品德上的君子小人之分,第二在於打開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中間的障壁,第三在打破種族之見,對當時蠻夷給予平等看待。[34]易言之,孔子透過禮開啟了人文道德自覺的扉頁。

徐復觀的儒家政治思想,融合了不少自由主義哲學,其中「無為而治」說法比較有爭議。其一,徐氏主要引用之《論語.衛靈公5》是屬於後十篇,也就是體例不同,有雜文混入的部分,不一定能看作孔子的思想。其二,關於「無為而治」的說法,大抵是漢時以老學解儒學之流行[35]

張君勱引《論語.顏淵12》與《論語.子路13》,從治者與被治者「盡其職」的角度,使國家能順利運作。再者,以庶、富、教的進路,「使富濟貧」,當人民能基本的食飽衣暖,才進而教之。

齊景公問政於孔子,孔子對曰,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……此言治者與被治者各有應盡之職務,如治者不盡其職,其國家必不能保,其身正不令而行,其身不正雖令不從,與自古皆有死,民無信不立云云,出於同一精神,孔子於適衛之途中,與冉有論政治三要點,曰庶曰富曰教,註者語曰,富之者當施舍薄斂,使之衣食足,此言乎未有人民食不飽,衣不暖,而可以保有國家者,衣食之足,賴乎治安,若內戰連年,國庫空虛,盜賊遍地,政以賄成,則人民如何能安居樂業,此違犯孔子治國要義之至顯者也。[36]

張君勱以治國的角度討論孔子為政,並從儒家的政治與經濟型態選擇了「民主社會主義」(Democratic socialism)[37]建立「中國民主社會黨」,起草《中華民國憲法草案》,以實踐牟宗三所謂「理性的架構表現」。張君勱是以「國家」為主體理解孔子的為政思想的,目的是現代化國家,以求富強。

        綜上所論,當代新儒家對孔子「為政」思想與實踐的立場,視「德治」為核心,德治有「無為而治」、「各正其命」兩面向。孔子的「為政」思想,亦可做為國家現代化的內容。孔子「為政」之實踐,由於沒有開出「民主政治」之政道,被看作是不完整的,或者被看作「仁」的表現。

 

一、「為政」語詞之釋義

反思孔子「為政觀」之前,我們需先了解現今「政」字、「為」字通行的意義,進而再探討「為政」一詞可能有的意含,以求能客觀、廣泛地了解「為政」一詞所蘊含的涵義。

  • 「政」者,正也。

季康子問政於孔子。孔子對曰:「政者,正也。子帥以正,孰敢不正?」《論語.顏淵17[38]

孔子晚年歸國後,魯國執政的大夫季康子請教孔子如何治理人民。孔子回答他:「政者,正也。」在此語境下,孔子的回覆可能有兩種涵義:一種是指「政」與「正」兩者為互訓的同義詞。另一種是以「正」字意義加強「政」字意含,勸告季康子以「端正」自己來「治理」國家。本文考慮「政」與「正」兩字之間有一定的關聯,查詢兩字包含涉及的意義。

  • 政,正也。从攴正,正亦聲。[39]依《中文辭源》,有4個意義:1.政治、政事。2.政權。3.執掌某種政務的人。4.恰好,只。通「正」。[40]依《漢語大辭典》,有13個意義,其中第12又細分8項:1.政治、政事。2.政權。3.政令、政策。4.政府。5.主持政事。6.做官一任為一政。7.指家庭或團體的事物。8.職務。9.處分、處罰。10.指作戰部屬和陣勢。11.指日月五星。12.通「正」。(1)長官、官吏。(2)改正、糾正。(3)治理。(4)正直、公正。(5)只、就。(6)正好、恰好。(7)正當、正在。(8)即使、縱然。13.姓。[41]
  • 正,是也。从止,一以止。凡正之屬皆从正。,古文正从二。二,古上字。,古文正从一足。足者亦止也。[42]依《中文辭源》,有14個意義:1.正中、平直。與偏斜相對。2.正直,端正。3.整飭、糾正。4.決定、考訂。5.純一不雜。6.正法、治罪。7.長官。8.嫡長。9.作為主體者。與「副」相對。10.正面。11.恰、止、僅。12.即使、縱使。13.當。14.政治、政教。通「政」。15.憑證。16.姓。[43]依《漢語大辭典》,有42個意義,其中第33又細分5項:1.當中、不偏。2.直,不彎曲。3.端正,不斜不歪。4.正直、正派。5.公正合理,不偏頗。6.正確。7.準確,無偏差。8.標準、準則。9.合乎法度、規律或常情。10.整齊。11.純一不雜。12.真誠。13.正式的、主要的。14.正當的、正經的。15.指正面。同「背」、「徹」、「反」相對。16.指圖形的各個邊的長度和各個角的大小都相等。17.嚴肅、嚴正。18.使莊重嚴肅。19.辨別是非,判定正誤。20.糾正、修正。21.治理。22.謂治罪。23.止,制止。24.登位、就職。25.決定、確定。26.預定。27.飭令、命令。28. 嫡。與「庶」相對。29.君長。30.泛指官長。31.古官名。32.「正書」、「正楷」的簡稱。33.副詞。(1)正在。(2)正好、恰好。(3)偏偏。(4)僅、只。(5)的確、實在。表示肯定的強調語氣。34.連詞。35.代詞。36.古代指軍隊作戰的常法。37.古代常用的數目字。38.古代計時術語。39.數學上指大於零,物理學上指失去電子的。40.通「政」。政治、政事。41.通「證」。42.姓。[44]
  • 16項,統整如下:
  1. 政治。

《詩.小雅.正月8》:「今茲之正,胡然厲矣!」高亨注:「正,通『政』。」《論語.學而10》:「夫子至於是邦也,必聞其政,求之與?抑與之與?」

  1. 政事。

《論語.為政1》:「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眾星共之。」

《論語.先進3》:「政事:冉有,季路。文學:子游,子夏。」

  • 8》:「季康子問:『仲由可使從政也與?』子曰:『由也果,於從政乎何有?』」
  • 2》:「子張問於孔子曰:『何如斯可以從政矣?』子曰:『尊五美,屏四惡,斯可以從政矣。』」
  1. 工作之固定流程。
    • 20》:「子張問曰:『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;三已之,無慍色。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。何如?』」[45]
  2. 政權。

《論語.季氏2》:「天下有道,則政不在大夫。」

  1. 治理。

《易.蹇1》:「當位貞吉,以正邦也。」

《論語.顏淵7》:「子貢問政。子曰:『足食。足兵。民信之矣。』」[46]

《論語.子路1》:「子路問政。子曰:『先之,勞之』。」[47]

  1. 處分、處罰、正法、治罪。

《論語.為政3》:「道之以政,齊之以刑,民免而無恥。」[48]

《書.湯誓7》:「夏氏有罪,予畏上帝,不敢不正。」

  1. 正中、平直。與偏斜相對。

《書.說命4》:「惟木從繩則正。」

  1. 端正、整飭、糾正。

《論語.鄉黨9》:「席不正不坐。」

《論語.堯曰2》:「君子正其衣冠。」

《論語.子罕15》:「樂正,雅頌各得其所。」[49]

  1. 辨別是非,判定正誤。
  2. 3》:「子曰:『必也正名乎!』」[50]
  3. 公正合理。
  4. 6》:「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雖令不從。」[51]
  5. 3》:「名不正,則言不順;言不順,則事不成。」
  6. 正直、正派。
  7. 15》:「晉文公譎而不正,齊桓公正而不譎。」
  8. 決定、考訂。
  9. 7》:「維龜正之,武王成之。」高亨注:「正,定也。」
  10. 長官。
  11. 7》:「昔先正保衛」
  12. 5》:「爾乃自作不典,圖忱于正。」孫星衍疏:「乃自為不法,謀取信於正長。」
  13. 止,制止。
  14.  
  15. 表示肯定的強調語氣的副詞。
  16. 34》:「正唯弟子不能學也。」
  17. 當。
  18. 2》:「日永星火,以正仲夏。」
  19. 10》:「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。」
  20.  
  21.  
  • 「為」者,行也。
  • 為,母猴也,其為禽好爪。下腹為母猴形。王育曰:『爪,象形也。』[52]依《中文辭源》,有15個意義,其中第142個用法:1.作,擔當。2.製,造成。3.成,變成。4.治理。5.學。6.使、令。7.是。8.有。9.如果。10.被。11.則。12.與。13.將。14.助詞。(1)用於詞尾。(2)用於句中。15.姓。[53]依《漢語大辭典》,有34個意義,其中第334個用法:1.做,干。2.造作。3.治理。4.做出、裝出。5.舉行、施行。6.陳設、設置。7.醫治。8.學習、研究。9.撰寫。10.吟唱、演奏。11.栽種、種植。12.精選、選擇。13.穿、著。14.求取。15.賜與、給與。16.有。17.充當、擔任。18.當作。19.用,使用。20.變成。21.長成、成熟。22.算是、算作。23.是。24.如同、好像。25.歸於、屬於。26.使,致使。27.緣故。28.在比較句中作謂語動詞。29.猴子。30.副詞。31.介詞。32.連詞。33.助詞。(1)用在句末,常與「何」、「悉」斗相配合,表疑問或反詰。(2)與「之」相配合。用作賓語前的標誌。(3)附於某些表示程度的單音副詞後,加強語氣。(4)附於某些單音形容詞後,構成表示程度、範圍的副詞。34.姓。[54]以下將「為」字的意義整理出15項,統整如下:
  1. 作,擔當、充當、擔任、當作。
    • 14》:「子游為武城宰。」
    • 6》:「或出入風議,或靡事不為。」
    • 1》:「我生之初尚無為,我生之後逢此百罹。」
    • 3》:「我罔為臣僕。」
    • 24》:「見義不為,無勇也。」[55]
  2. 舉行、施行。
    • 3》:「子曰:『為之難,言之得無訒乎?』」[56]
  3. 學。
    • 10》:「子謂伯魚曰:『女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矣乎?』」
    • 2》:「抑為之不厭,誨人不倦,則可謂云爾已矣。」
  4. 則。
    • 23》:「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,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。」
  5. 與。
    • 40》:「子曰:『道不同,不相為謀。』」
  6. 撰寫。
    • 2》:「公乃為詩以貽王。」
  7. 治理。
    • 11》:「善人為邦百年,亦可以勝殘去殺矣。」
  8. 是。
    • 6》:「長沮曰:『夫執輿者為誰?』子路曰:『為孔丘。』……桀溺曰:『子為誰?』曰:『為仲由。』」
  9. 算是、算作。
    • 5》:「嗟我婦子,曰為改歲,入此室處。」
  10. 助詞。用在句末,常與「何」、「悉」相配合,表疑問或反詰。
    • 24》:「叔孫武叔毀仲尼。子貢曰:『無以為也』」
    • 8》:「棘子成曰:『君子質而已矣,何以文為?』」
  11. 栽種、種植。
    • 5》:「度其隰原,徹田為糧。」
  12. 製,造成、成,變成。
    • 2》:「神農氏作,斫木為耜,揉木為耒,耒耜之利,以教天下。」
    • 1》:「為壇於南方北面,周公立焉。」
    • 2》:「為絺為綌,服之無斁。」
    • 3》:「高岸為谷,深谷為陵。」
  13. 穿、著。
    •  
  14. 有。
    • 2》:「壯于前趾,往不勝,為咎。」
  15. 使、令。
    • 4》:「井渫不食,為我心惻。」注:「為,猶使也。」

其中,「為」字指「如果」、「被」、「將」、「姓氏」、「造作」、「做出、裝出」、「醫治」、「吟唱、演奏」、「精選、選擇」、「賜與、給與」、「用,使用」、「變成」、「長成、成熟」、「如同、好像」、「歸於、屬於」、「緣故」、「在比較句中作謂語動詞」、「猴子」、「副詞」的用法,由於常見使用的年代較晚,本文詮解《論語》文意時暫不考慮。

  • 21》中,「為」可能有「作,擔當、充當、擔任、當作」、「舉行、施行」、「學」、「治理」、「是」的意含,歸納以上,筆者為「為」字意義下個小結:「『為』者,行也。」
  • 「為政」,行正也。
  • 2個意義:(1)處理政務。(2)主持工作的人。[57]依《漢語大辭典》,有5個意義:(1)治理國家、執掌國政。(2)指執政者。(3)處理政事。(4)做主。(5)作官。[58]統整列舉如下:
  1. 處理政務、治理國家、執掌國政。
    • 6》:「不自為政,卒勞百姓。」
    • 1》:「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眾星拱之。」
    • 3:「衛君待子而為政,子將奚先?」
  2. 作官。
    • 21》:「子奚不為政?」
  3. 主持工作的人、執政者。
    • 19》:「為政請射。」注:「為政,謂司馬也。司馬,政官,主射禮。」
  4. 做主。
    •  

其中,「處理政務」與「治理國家、執掌國政」筆者依文義判斷,是一樣的意思,只是程度的不同,因此併作一項。「主持工作的人」與「指執政者」同此理併作一項。《論語.為政21》中,「為政」可能有「處理政務、治理國家、執掌國政」、「作官」、「主持工作的人、執政者」、「做主」的意含,總結以上,筆者為「為政」一詞之意義下個小結:「為政,作官執政以做主治國也。」再從「政者,正也」、「為者,行也」,推展出「為政,行正也。」之隱涉意含。

二、孔子「為政」理論與實踐

  • 「為政」的涵義

或謂孔子曰:「子奚不為政?」子曰:「《書》云:『孝乎惟孝、友于兄弟,施於有政。』是亦為政,奚其為為政?」[59]

當我們解析完「為政」一詞的意義與意含,便能以不同的角度解析同一則文獻。「子奚不為政?」當中的「為政」,是問孔子「為什麼不作官」。我們試著去理解這個問題的「外語境」,也就是問孔子「不仕」的當下事件與情境。

  •  
  1. 「不仕」第一階段:
    • 17歲,服喪受邀參加士族大典,其士族地位不被認同。[60]此階段不仕,非不為,而是無法為。
  2. 「作官」第一階段:
    • [61]不久,孔子出任季孫氏家委吏之職,管理倉庫。隔年,擔任季孫氏家乘田之職,管理畜牧。季孫氏是魯桓公三位庶子(三桓)後裔之一,魯國自魯莊公去世後,三大家族輪流掌握政權,甚至在封地在築城,即「三桓政治」與「三都」。[62]在掌握政權的「三桓」之一底下作事,此階段是孔子初作官任仕的階段。孔子在季孫氏家職務直到魯昭公二十年,共十年,此為孔子作官第一階段。[63]
  3. 「不仕」第二階段:
    • 35歲,魯國發生「八佾舞於庭」[64]事件,昭公與三桓爭鬥失敗流亡於齊,孔子亦赴齊國,停留一年自齊返魯[65],返魯後致力於私學,有教無類。魯昭公流亡齊國至病逝前的7年,政權從國君落到了大夫身上,再從大夫身上落到了士手中。魯昭公之後,三桓立其弟魯定公。魯定公五年,掌權的季平子卒,大權轉移至其子季桓子身上,季桓子被家宰陽貨掌控,政權則落到了陽貨手中。[66]孔子此時到50歲任中都宰前,有15年在政壇上沒有作為。季桓子與陽貨都孔子都相當敬重。[67]此階段孔子的不仕,可看作天下無道,不願仕。[68]
  4. 「作官」第二階段:
    • [69]一年後孔子擔任小「司空」,掌土木工程之事,再由「司空」轉「大司寇」。[70]依錢穆,小「司空」是下大夫階級,孔子始由「士」階級上至「大夫」。[71]「大司寇」是國家最高的司法長官,位同「卿大夫」,也就是輔佐國君的三桓地位。[72]孔子擔任「大司寇」作了兩件大事,第一是「陪魯定公相夾谷」[73],第二是「墮三都」[74]。「陪魯定公相夾谷」奠定了孔子如「卿大夫」的地位,「墮三都」則讓三桓對孔子好感降低,並讓鄰國震驚。齊國見魯國有大改革,心生不安,饋女樂,讓季桓子與魯定公荒廢國事,錢穆認為這一場政治陰謀[75]見國事怠惰,子路提議要離開魯國,孔子仍對魯國政壇抱有期待,等郊祭大典,按禮要將祭肉分給大夫。祭肉結束,孔子沒有收到祭肉,便離開魯國,前往衛國。[76]
  5. 「不仕」第三階段:
    • 54歲,直到魯哀公十一年孔子68歲,孔子周遊列國14年。這14年,孔子到過衛國、曹國、宋國、陳國、蔡國、楚國,在衛國來回待了近10年,在陳國來回待了近4年,其餘國家只去過一次,甚至僅僅路過。孔子曾說:「衛靈公之無道也[77]、「邦有道,危言危行;邦無道,危行言孫。[78]可見孔子在衛國,並不能施展其政治理想。孔子經過宋國,還被宋國司馬排斥。[79]在此時期,孔子不仕,是大環境的價值觀動盪,霸政時期的秩序正衰微,孔子的政治思想不被接受。
  6. 「作官」第三階段:
    • [80]孔子以68歲的高齡,擔任國事顧問,直到魯哀公十六年,孔子73歲卒前,孔子除了擔任國事顧問外,也整理文化古籍並繼續教學生。[81]此階段,孔子已無力改變大局。孔子歿後11年,魯哀公曾試圖討伐三桓,終失敗而流亡。[82]

孔子「不仕」三階段中,唯有第二次是「不願仕」,其餘兩次是「不得仕」。我們順此情境,能推斷或問「子奚不為政?」是在得知孔子「不願仕」的情況下發問的。孔子引《尚書.君陳》言將孝悌「施於有政,是亦為政」,東漢.包咸注:「施,行也。所行有政道,與為政同。」[83],我們不妨將「施於有政」的「政」解成「正」。依孔子「不仕」第二階段的情境,參考上節末「為政」的字面意義:「為政,作官執政以做主治國也。」與「為政」的牽涉意含:「為政,行正也。」判斷此語境下孔子「是亦為政」的「為政」涵義是「行正」。

  • 「行正」的涵義

天下有道,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;天下無道,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。[84]

「天下無道」是因,「禮樂秩序混亂顛倒」為果,解決無道之道便是「行正」。筆者認為孔子討論「行正」有三個角度:

  •  

政者,正也。子帥以正,孰敢不正?《論語.顏淵17[85]

苟正其身矣,於從政乎何有?不能正其身,如正人何?《論語.子路13[86]

季康子為上卿,即魯國掌握政權的公卿,是諸臣之表帥也。季康子請教孔子如何治理人民,孔子看似以回應國君的語言回應他──一樣都講「行正」,卻有截然不同的涵義。對魯哀公而言,「行正」應是「舉直錯諸枉[87],治理國家之前必先正名倫[88],且上位者應用心體會以明白禮的意義。[89]言外之意,即是不能縱容「三桓亂政」,「君臣嚴」,即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。對季康子而言,「正其身」也就是「不在其位,不謀其政。[90],季康子帶領公卿們輔佐國君,「三桓亂政」的問題改善了,國家的秩序方能穩定。故解決天下無道之道便是「正名倫」。

  •  

必也正名乎!……名不正,則言不順;言不順,則事不成;事不成,則禮樂不興;禮樂不興,則刑罰不中;刑罰不中,則民無所措手足。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,言之必可行也。君子於其言,無所苟而已矣。《論語.子路3[91]

吾自衛反魯,然後樂正,雅頌各得其所。《論語.子罕15[92]

孔子若能為政──作官執政以做主治國──第一件事,便是「正名」。「名正」始能「言順」,進而「事成」、「禮樂興」、「刑罰中」、「民可措其手足」。據孔子的觀察,其身處之「霸政衰微時期」,「名不正」就是啟動因子(trigger),導致一系列的混亂失序。要改善天下秩序的崩潰,必從「正名」開始,儘管邦無道,孔子「厲行不隨俗,順言以遠害」,轉而整理《詩》。《詩》的內涵,孔子以一言蔽之:「思無邪」,「無邪」即是「正」,《詩》中自有禮樂。[93]故整理《詩》,是孔子對禮樂維持社會秩序的堅持。

  •  

割不正,不食。《論語.鄉黨6[94]

席不正,不坐。《論語.鄉黨8[95]

君賜食,必正席,先嘗之。《論語.鄉黨15[96]

升車,必正立,執綏。《論語.鄉黨24[97]

君子食無求飽,居無求安,敏於事而慎於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謂好學也已。《論語.學而14[98]

君子對於「正道」之堅持表現在生活場域,自身食衣住行、舉止投足中端正的態度。此「正道」的內容,就是「禮樂」,「禮樂」來自「仁」[99],也就是「愛人」[100]。君子除了「好仁」外,也要「好學」,才能「知其正」以明辨是非[101],進而「行得正」,走在「正道」上。學的態度要「通」,即「君子不器」[102]、「周而不比」[103]

三、「為政」做為孔子理論與思想之中介

  • 「行正」取代「以德」作為「為政」之關鍵
  • 24條內容,筆者以體驗論的角度,認為之中具有一定的關連性。易言之,筆者認為《論語.為政》的內容,能詳盡孔子的為政理論與實踐。筆者將這24條分做5個觀念群組。
  1. 周禮為標準
    1. 子曰:「道之以政,齊之以刑,民免而無恥;道之以德,齊之以禮,有恥且格。」不道之以政,政並非作為框架人民的工具。
    2. 子張問:「十世可知也?」子曰:「殷因於夏禮,所損益,可知也;周因於殷禮,所損益,可知也;其或繼周者,雖百世可知也。」
  2. 孝悌為根本
    1. 孟懿子問孝。子曰:「無違。」樊遲御,子告之曰:「孟孫問孝於我,我對曰『無違』。」樊遲曰:「何謂也?」子曰:「生事之以禮;死葬之以禮,祭之以禮。」
    2. 孟武伯問孝。子曰:「父母唯其疾之憂。」
    3. 子游問孝。子曰:「今之孝者,是謂能養。至於犬馬,皆能有養;不敬,何以別乎?」
    4. 子夏問孝。子曰:「色難。有事弟子服其勞,有酒食先生饌,曾是以為孝乎?」
  3. 有信為正
    1. 子貢問君子。子曰:「先行其言,而後從之。」
    2. 子曰:「由!誨女知之乎?知之為知之,不知為不知,是知也。」
    3. 子曰:「人而無信,不知其可也。大車無輗,小車無軏,其何以行之哉?」
  4. 端正,不曲邪
    1. 子曰:「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眾星共之。」
    2. 子曰:「詩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『思無邪』。」
    3. 哀公問曰:「何為則民服?」孔子對曰:「舉直錯諸枉,則民服;舉枉錯諸直,則民不服。」
    4. 季康子問:「使民敬、忠以勸,如之何?」子曰:「臨之以莊則敬,孝慈則忠,舉善而教不能,則勸。」
    5. 或謂孔子曰:「子奚不為政?」子曰:「《書》云:『孝乎惟孝、友于兄弟,施於有政。』是亦為政,奚其為為政?」
    6. 子曰:「非其鬼而祭之,諂也。見義不為,無勇也。」
  5. 不攻異端之「通」學
    1. 子曰:「吾十有五而志于學,三十而立,四十而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順,七十而從心所欲,不踰矩。」
    2. 子曰:「吾與回言終日,不違如愚。退而省其私,亦足以發。回也,不愚。」
    3. 子曰:「視其所以,觀其所由,察其所安。人焉廋哉?人焉廋哉?」
    4. 子曰:「溫故而知新,可以為師矣。」
    5. 子曰:「君子不器。」
    6. 子曰:「攻乎異端,斯害也已!」
    7. 子曰:「君子周而不比,小人比而不周。」
    8. 子曰:「學而不思則罔,思而不學則殆。」
    9. 子張學干祿。子曰:「多聞闕疑,慎言其餘,則寡尤;多見闕殆,慎行其餘,則寡悔。言寡尤,行寡悔,祿在其中矣。」

 

  • 為政則通,內聖、外王無法區分
 

淡江大學中文系博士班二年級。

[1] 儒家「內聖」與「外王」的關係,牟宗三指出傳統儒家是以內聖「直通」發展成外王之「理性之運用表現」一路,此進路的結果會招致外王之退縮。欲達內聖通外王之極致應走「曲通」,以思維的知性主體設計出科學民主之「理性之架構表現」一路。參見牟宗三:《政道與治道》(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1997年),頁55-56。牟宗三「內聖開外王」的說法,受到林安梧、蔣慶等人的批評;亦有李明輝為批評說法做辯駁,並有吳汝鈞為牟宗三理論進行補充。筆者亦有一文對牟宗三「內聖開外王」之合理性與執行面做解析與補充。見洪婕寧:〈內聖開外王,外王開憲政──張君勱儒學思想之現代意義衡定〉,「2016年第二屆三校青年儒學研究學術會議」論文(桃園:中央大學文學院儒學研究中心,2016329日),頁105-121。然本文反思重點不在「內聖如何開出外王」,在於「內聖」與「外王」之劃分是否需要或者得宜。

[2] 《論語.為政21》:「或謂孔子曰:『子奚不為政?』子曰:『《書》云:「孝乎惟孝、友于兄弟,施於有政。」是亦為政,奚其為為政?』」東漢.包咸注:「孝乎惟孝,美大孝之辭。友於兄弟,善於兄弟。施,行也。所行有政道,與為政同。」包氏又云:「……《五經》有五常之道,教人使成其德行,故曰『施於有政,是亦為政。』」梁.蕭統引包注:「……為政之道,不外明倫,故但能明孝弟之義,即有政道,與居位為政無異。……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66-67。南宋.朱熹註:「君陳(周平公)能孝於親,友於兄弟,又能推廣此心,以為一家之政。孔子引之,言如此,則是亦為政矣,何必居位乃為為政乎?」見南宋.朱熹:《四書章句集註》(臺北:鵝湖出版社,20077月),頁59

[3] 《論語.為政1》:「子曰:『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眾星拱之。』」東漢.包咸注:「德者無為,由北辰之不移,而眾星拱之。」清.李允升《四書證疑》:「既曰為政,非無為也。政皆本於德,有為如無為也。」又曰:「為政以德,則本仁以育萬物,本義以正萬民,本中和以制禮樂,亦實有宰制,非漠然無為也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37-39。毛其齡《論語稽求篇》對此「無為」之解辨言:「包氏無為之說,此漢儒攙和黃老之言。何晏本講老氏,援儒入道者,其作集解,固宜獨據包說,專主無為。夫為政以德,正是有為,夫子已明下一為字。況為政尤以無為為戒。禮記:哀公問為政。孔子曰:政者,正也。君為政,則百姓從政矣。君之所為,百姓之所從也。君所不為,百姓何從?」見吳延環:《論語研究》(臺北:五南圖書出版社,20015月),頁23

[4] 參見吳延環:《論語研究》(臺北:五南圖書出版社,20015月),頁11

[5] 參見錢穆:《四書釋義》(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19787月),頁10-16

[6] 見顏崑陽:〈超曠與頹放──論一種「詭言型」的詩詞〉,《詮釋的多向視域:中國古典美學與文學批評系論》(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20163月),頁380-383

[7] 見蕭振邦:《深層自然主義:《莊子》思想的現代詮釋》(臺北:鵝湖出版社,200910月),頁23

[8] 見陳榮華:《高達美詮釋學:《真理與方法》導讀》(臺北:三民書局,20119月),頁139

[9] 見(德)魯道夫.奧伊肯(Rudolf Eucken)著,張偉等譯:《人生的意義與價值.新人生的哲學要義》(北京: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,20162月),頁94-107

[10] 見(德)魯道夫.奧伊肯(Rudolf Eucken)著,張偉等譯:《人生的意義與價值.新人生的哲學要義》(北京: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,20162月),頁110139

[11] 參見顏崑陽:〈從混融、交涉、衍變到別用、分流、佈體──「抒情文學史」的反思與「完境文學史」的構想〉,《反思批判與轉向:中國古典文學研究之路》(臺北:允晨文化,20164月),頁208-211

[12] 見錢穆:《國史大綱(上)》(北京:商務印書館,20119),頁52

[13] 參見錢穆:《國史大綱(上)》(北京:商務印書館,20119),頁54-68

[14] 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孔子世家》:「明歲,子路死於衛。孔子病,子貢請見。孔子方負杖逍遙於門,曰:『賜,汝來何其晚也?』孔子因歎,歌曰:『太山壞乎!梁柱摧乎!哲人萎乎!』因以涕下。謂子貢曰:『天下無道久矣,莫能宗予。夏人殯於東階,周人於西階,殷人兩柱閒。昨暮予夢坐奠兩柱之閒,予始殷人也。』後七日卒。」,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),頁1944

[15] 參見錢穆:《孔子傳》(錢賓四先生全集4,臺北:聯經書局,19949月),頁4

[16] 參見錢穆:《孔子傳》(錢賓四先生全集4,臺北:聯經書局,19949月),頁3

[17] 參見錢穆:《孔子傳》(錢賓四先生全集4,臺北:聯經書局,19949月),頁1

[18] 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孔子世家》:「孔子要絰,季氏饗士,孔子與往。陽虎絀曰:『季氏饗士,非敢饗子也。』孔子由是退。」,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907

[19] 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仲尼弟子列傳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2186

[20] 此段文獻,南朝.裴駰於《史記集解》補充:「外寬而內直,自設於隱括之中,直己而不直人,汲汲於仁,以善自終,蓋蘧伯玉之行……君擇臣而使之,臣擇君而事之,有道順命,無道衡命,蓋晏平仲之行……孝恭慈仁,允德圖義,約貨去怨,蓋柳下惠之行……國家有道,其言足以興,國家無道,其默足以容,蓋銅鞮伯華之所行。觀於四方,不忘其親,苟思其親,不盡其樂,蓋介山子能之行也。」唐.司馬貞於《史記索引》補充:「德恭而行信,終日言不在悔尤之內,貧而樂也,蓋老萊子之行也。」見《史記》,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2186。在《史記.鄭世家》中可看見子產對孔子的影響:「子產謂韓宣子曰:『為政必以德,毋忘所以立。』……子產者,鄭文公少子也。為人愛人,事君忠厚。孔子嘗過鄭,與子產如兄弟云。」見《史記》,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774-1775。《史記.老子韓非列傳》亦可作為孔子向老子學習之補充:「孔子適周,將問禮於老子。老子曰:『子所言者,其人與骨皆已朽矣,獨其言在耳。且君子得其時則駕,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。吾聞之,良賈深藏若虛,君子盛德容貌若愚。去子之驕氣與多欲,態色與淫志,是皆無益於子之身。吾所以告子,若是而已。』」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2140

[21] 孫文:《孫中山選集》(下)(北京:人民出版社,1981年),頁661

[22] 見唐君毅:《中國哲學原論.原道篇》(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19765月),頁93-94

[23] 《論語.顏淵2》:「仲弓問仁。子曰: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。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。在邦無怨,在家無怨。』仲弓曰:『雍雖不敏,請事斯語矣。』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485-486

[24] 見唐君毅:《中國哲學原論.原道篇》(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19765月),頁94-97

[25] 見牟宗三:《政道與治道》(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1997年),頁95

[26] 《論語.為1》,全文見註3

[27] 《論語.為3》:「道之以政,齊之以刑,民免而無恥;道之以德,齊之以禮,有恥且格。」之「政」,《中文辭源》、《漢語大辭典》沒有多作說明。筆者依下文,將「禮」視作「德」之具體表現,判斷上文之「政」能解釋為「處分、處罰」,具體表現為「刑」。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41-43

[28] 《論語.公冶長27》:「顏淵、季路侍。子曰:『盍各言爾志?』子路曰:『願車馬、衣輕裘,與朋友共。敝之而無憾。』顏淵曰:『願無伐善,無施勞。』子路曰:『願聞子之志。』子曰:『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懷之。』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204-206

[29] 「大哉乾元,萬物資始,乃統天。雲行雨施,品物流形。大明始終,六位時成,時乘六龍以御天。乾道變化,各正性命,保合大和,乃利貞。首出庶物,萬國咸寧。」見魏.王弼注,唐.孔穎達疏:《周易正義》(臺北:廣文書局,19721月),頁5

[30] 參見牟宗三:《政道與治道》(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1997年),頁27-32

[31] 見牟宗三:《時代與感受》(臺北:鵝湖出版社,19959月),頁308-327

[32] 《論語.衛靈公5》:「子曰:『無為而治者,其舜也與?夫何為哉,恭己正南面而已矣。』」魏.何晏注:「言任官者得其人,故無為而治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615

[33] 見徐復觀:《中國人性論史.先秦篇》(臺北:臺灣商務印書館,19999月),頁66

[34] 參見徐復觀:《中國人性論史.先秦篇》(臺北:臺灣商務印書館,19999月),頁63-68

[35] 「無為而治」辨疑,詳見註3

[36] 張君勱:《義理學十講綱要》(臺北:臺灣商務印書館,19702月),頁39

[37] 「民主社會主義」(Democratic socialism)是將「民主自由」因子雜揉進「社會主義」的政治思想,張君勱在《社會主義思想運動概觀》引言中,指出「儒學思想」與「民主社會主義」完全相容。見張君勱:《社會主義思想運動概觀》(新北市:稻香出版社,19886月),頁3-6

[38] 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05

[39] 東漢.許慎:《說文解字》(臺北:洪葉文化,200510月),頁124

[40] 陸爾奎、方毅等編:《中文辭源》2,(臺中:藍燈文化,1983年,8月),頁1339

[41] 羅竹風主編:《漢語大辭典》5,(上海:漢語大辭典出版社,19919月),頁423

[42] 東漢.許慎:《說文解字》(臺北:洪葉文化,200510月),頁70

[43] 陸爾奎、方毅等編:《中文辭源》2,(臺中:藍燈文化,1983年,8月),頁1662

[44] 羅竹風主編:《漢語大辭典》5,(上海:漢語大辭典出版社,19919月),頁302-304

[45] 《論語.公冶長20》:「子張問曰:『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,無喜色;三已之,無慍色。舊令尹之政,必以告新令尹。何如?』子曰:『忠矣。』曰:『仁矣乎?』曰:『未知,焉得仁?』『崔子弒齊君,陳文子有馬十乘,棄而違之。至於他邦,則曰「猶吾大夫崔子也。」違之。之一邦,則又曰:「猶吾大夫崔子也。」違之。何如?』子曰:『清矣。』曰:『仁矣乎?』曰:『未知。焉得仁?』」之「政」,《中文辭源》、《漢語大辭典》沒有多作說明。筆者依文義判斷其意含為「工作之固定流程」。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193-196

[46] 《論語.顏淵7》:「子貢問政。子曰:『足食。足兵。民信之矣。』子貢曰:『必不得已而去,於斯三者何先?』曰:『去兵。』子貢曰:『必不得已而去,於斯二者何先?』曰:『去食。自古皆有死,民無信不立。』」之「政」字意義,依下文「足食、足兵、民信之」,可判斷為「治理國家」,此「治理」意義之用法通「正」字。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491-493

[47]《論語.子路1》:「子路問政。子曰:『先之,勞之』。請益。曰:『無倦』」蘇軾《論語解》:「凡民之行,以身先之,則不令而行。凡民之事,以身勞之,則雖勤不怨。」從下文可見,此「政」字指「治理」國家。見南宋.朱熹:《四書章句集註》(臺北:鵝湖出版社,20077月),頁141

[48] 《論語.為政3》,全文見註27

[49] 《論語.子罕15》:「子曰:『吾自衛反魯,然後樂正,雅頌各得其所。』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345-348

[50] 《論語.子路3》:「子路曰:『衛君待子而為政,子將奚先?』子曰:『必也正名乎!』子路曰:「有是哉,子之迂也!奚其正?」子曰:『野哉由也!君子於其所不知,蓋闕如也。名不正,則言不順;言不順,則事不成;事不成,則禮樂不興;禮樂不興,則刑罰不中;刑罰不中,則民無所措手足。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,言之必可行也。君子於其言,無所苟而已矣。』」其中「正名」之「正」,筆者認為是「辨別是非,判定正誤」的意思。「名不正」之「正」,依文義「名」為可言、可行的,此處的名「正」,筆者判斷為「公正合理」。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17-523

[51] 《論語.子路6》:「子曰:『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雖令不從。』」之「正」,《中文辭源》、《漢語大辭典》沒有多作說明。筆者依文義,判斷該用法指執政者的行為「公正合理,不偏頗」,不用下令,人民也會依循此方向行動。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27

[52] 東漢.許慎:《說文解字》(臺北:洪葉文化,200510月),頁114

[53] 陸爾奎、方毅等編:《中文辭源》3,(臺中:藍燈文化,1983年,8月),頁1967

[54] 羅竹風主編:《漢語大辭典》6,(上海:漢語大辭典出版社,199012月),頁1105-1107

[55] 《論語.為政24》:「非其鬼而祭之,諂也。見義不為,無勇也。」之「為」,《中文辭源》、《漢語大辭典》沒有多作說明。筆者依文義判斷是「作,擔當」的意思。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74-75

[56] 《中文詞源》解作「作,擔當」,《漢語大辭典》解作「舉行、施行」。筆者認為解「舉行、施行」較佳。

[57] 陸爾奎、方毅等編:《中文辭源》3,(臺中:藍燈文化,1983年,8月),頁1967

[58] 羅竹風主編:《漢語大辭典》6,(上海:漢語大辭典出版社,199012月),頁1105-1110

[59] 《論語,為政21》,見註2

[60] 孔子參加士族大典,被季孫氏家宰陽貨(陽虎)拒之門外。參見註17

[61] 見羊春秋注譯,周鳳五校閱:《新編孔子家語.本姓解2》(臺北,三民出版社,19965月),頁525

[62] 見鮑鵬山:《孔子傳》(香港:香港中和出版社,20133月),頁134

[63] 參見鮑鵬山:《孔子傳.孔子生平年表》(香港:香港中和出版社,20133月),頁422

[64] 《論語.八佾1》:「孔子謂季氏:『八佾舞於庭,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?』」魏.何晏《論語集解》引東漢.馬融《訓說》之言:「天子八佾,諸侯六,卿大夫四,士二。」《春秋.左傳.昭公二十五年》:「褅於襄公,萬者二人,其眾萬於季氏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77。祭祀時之「萬舞」,季平子有兩大不敬:其一,大夫應避開諸侯祭祀時間,並且參加諸侯祭祀並觀禮。季孫氏與魯昭公同時祭祀,把萬舞之舞群調走,導致昭公萬舞陣仗縮減,這是第一大不敬。其二,身為大夫,依禮應採四佾陣仗,季孫氏僭越其分位,採用天子之陣仗,這是第二大不敬。

[65] 「景公說,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。晏嬰進曰:『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;倨傲自順,不可以為下;崇喪遂哀,破產厚葬,不可以為俗;游說乞貸,不可以為國。自大賢之息,周室既衰,禮樂缺有間。今孔子盛容飾,繁登降之禮,趨詳之節,累世不能殫其學,當年不能究其禮。君欲用之以移齊俗,非所以先細民也。』後景公敬見孔子,不問其禮。異日,景公止孔子曰:「奉子以季氏,吾不能。」以季孟之間待之。齊大夫欲害孔子,孔子聞之。景公曰:「吾老矣,弗能用也。」孔子遂行,反乎魯。」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孔子世家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911。錢穆對此文獻採取保留態度,接列舉以資參考:「孔子適齊,事適可考信者惟此。尚有孔子適齊為高昭子家臣,文景公將以尼谿田封孔子,晏嬰沮之諸說,前人競致疑辨。其他不可信之說尚多,今俱不列。」並引《禮記.檀弓》:「延陵季子適齊,於其反也,其長子死,葬於嬴博之間。孔子曰:『延陵季子,吳之習於禮者也。』往而觀其葬焉。」說明孔子自齊返魯為了觀季札葬子之禮。見錢穆:《孔子傳》(錢賓四先生全集4,臺北:聯經書局,19949月),頁22

[66] 參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孔子世家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912-1914

[67] 季桓子有怪事,派人請教孔子。參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孔子世家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912。陽貸要見孔子,趁其不在家時送他烤豬,依禮,孔子要返而答謝。孔子不願見陽貨,亦趁陽貨不在家時去答謝,卻在路上遇見陽貨。《論語.陽貨1》,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673-675

[68] 「孔子曰:『天下有道,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;天下無道,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。自諸侯出,蓋十世希不失矣;自大夫出,五世希不失矣;陪臣執國命,三世希不失矣。天下有道,則政不在大夫。天下有道,則庶人不議。』」《論語.季氏2》,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651-655

[69] 見羊春秋注譯,周鳳五校閱:《新編孔子家語.相魯1》(臺北,三民出版社,19965月),頁3-6

[70] 「其後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,一年,四方皆則之。由中都宰為司空,由司空為大司寇。」參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孔子世家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915

[71] 見錢穆:《孔子傳》(錢賓四先生全集4,臺北:聯經書局,19949月),頁35

[72] 見鮑鵬山:《孔子傳》(香港:香港中和出版社,20133月),頁236

[73] 依《春秋.左傳》,定公十年,陪魯定公赴齊國約,立下了功績。見楊伯峻:《春秋左傳注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510月),頁1577-1579

[74] 依《春秋.左傳》,定公十年,「三桓」之一的叔孫武叔,他們家的采邑「郈邑」,主管是公若藐,由於叔孫武叔跟公若藐有過節,當他權力穩固後便派侯犯殺他。侯犯殺了公若藐後卻據地叛亂。見楊伯峻:《春秋左傳注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510月),頁1580-1582。後來,魯定公十二年,孔子提出「墮三都」的建議,欲將魯國政治導正,減弱大夫勢力。孔子依古制主張把「郈」、「費」、「成」三邑的城牆拆除,並勸告「三桓」。得他們同意,將「郈邑」、「費邑」城牆拆除後,到要拆除「成邑」時,「三桓」之一的孟懿子自認一家和睦,且「成邑」城牆在齊國旁,有國防效果,不願拆「成邑」,便派處父守住「成邑」。孔子「墮三都」因孟孫氏反對而不能繼續,季孫氏與叔孫氏也對「墮三都」之事反悔。見楊伯峻:《春秋左傳注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510月),頁1580-1586-1587

[75] 見錢穆:《孔子傳》(錢賓四先生全集4,臺北:聯經書局,19949月),頁49

[76] 「子路曰:『夫子可以行矣。』孔子曰:『魯今且郊,如致膰乎大夫,則吾猶可以止。』桓子卒受齊女樂,三日不聽政;郊,又不致膰俎於大夫。」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孔子世家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918

[77] 「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,康子曰:『夫如是,奚而不喪?』」孔子曰:『仲叔圉治賓客,祝鮀治宗廟,王孫賈治軍旅。夫如是,奚其喪?』」《論語.憲問19》,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82-583

[78] 「注:孫,順也。厲行不隨俗,順言以遠害。」《論語.憲問3》,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54-555

[79] 「孔子去曹適宋,與弟子習禮大樹下。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,拔其樹。孔子去。弟子曰:『可以速矣。』孔子曰:『天生德於予,桓魋其如予何!』」見西漢.司馬遷:《史記.孔子世家》(臺北:中華書局,19599月),頁1921

[80] 「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,訪於仲尼。仲尼曰:『胡簋之事,則嘗學之矣;甲兵之事,未之聞也。』退,命駕而行,曰:『鳥則擇木,木豈能擇鳥?』文子遽止之,曰:『圉豈敢度其私,訪衛國之難也。』將止,魯人以幣召之,乃歸。季孫欲以田賦,使冉有訪諸仲尼。仲尼曰:『丘不識也。』,三發,卒曰:『子為國老,待子而行,若之何子之不言也?」見楊伯峻:《春秋左傳注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510月),頁1667

[81] 「四月,己丑,孔丘卒。公誄之曰:『旻天不弔,不憖遺一老,俾屏余一人以在位,煢煢余在疚。嗚呼哀哉尼父!無自律。』子贛曰:『君其不沒於魯乎!夫子之言曰:「禮失則昏,名失則愆。」失志為昏,失所為愆,生不能用,死而誄之,非禮也;稱一人,非名也,君兩失之。』」見楊伯峻:《春秋左傳注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510月),頁1698

[82] 「公患三桓之侈也,欲以諸侯去之;三桓亦患公之妄也,故君臣多間。公游于陵阪,遇孟武伯於孟氏之衢,曰:『請有問於子:余及死乎?』對曰:『臣無由知之。』三問,卒辭不對。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桓,秋八月甲戌,公如公孫有陘氏。因孫於邾,乃遂如越。國人施公孫有山氏。」見楊伯峻:《春秋左傳注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510月),頁1735

[83] 《論語.為政21》,全文見註2

[84] 《論語.季氏2》,全文見註68

[85] 「鄭玄注:『康子,魯上卿,諸臣之帥也。』」,見註38

[86] 「正義曰:『政』者,正也。言為政當先正其身也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32

[87] 《論語.為政19》:「哀公問曰:『何為則民服?』孔子對曰:『舉直錯諸枉,則民服;舉枉錯諸直,則民不服。』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63-64。並參考註100,《論語.顏淵22》。

[88] 《禮記.哀公問》:「公曰:『敢問何謂為政?』孔子對曰:『政者正也。君為正,則百姓從政矣。君之所為,百姓之所從也。君所不為,百姓何從?』公曰:『敢問為政如之何?』孔子對曰:『夫婦別,父子親,君臣嚴。三者正,則庶物從之矣。』」見東漢.鄭玄注,唐.孔穎達疏:《禮記正羲》(北京:北京大學出版社,200012月),頁1606

[89] 「子曰:『居上不寬,為禮不敬,臨喪不哀,吾何以觀之哉?』」《論語.八佾26》,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137

[90] 《論語.泰伯14》,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304

[91] 《論語.子路3》,全文見註50

[92] 《論語.子罕15》,全文見註49

[93] 《論語.為政2》:「子曰:『詩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:「思無邪」。』」包咸注:「歸於正。」劉寶楠正義:「韶、武、雅、頌之音,禮樂自此可得而述,以備王道,成六藝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39-41

[94] 「齊必變食,居必遷坐。食不厭精,膾不厭細。食饐而餲,魚餒而肉敗,不食。色惡,不食。臭惡,不食。失飪,不食。不時,不食。割不正,不食。不得其醬,不食。肉雖多,不使勝食氣。惟酒無量,不及亂。沽酒市脯不食。不撤薑食。不多食。祭於公,不宿肉。祭肉不出三日。出三日,不食之矣。食不語,寢不言。雖疏食菜羹,瓜祭,必齊如也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407-414

[95] 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417

[96] 「君賜食,必正席,先嘗之。君賜腥,必熟而薦之。君賜生,必畜之。侍食於君,君祭,先飯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423-426

[97] 「升車,必正立,執綏。車中,不內顧,不疾言,不親指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432-434

[98] 孔安國注:「敏,疾也。有道,有道德者。正謂問其是非。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31-32

[99] 《論語.八佾3》:「人而不仁,如禮何?人而不仁,如樂何?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81-82

[100] 《論語.顏淵22》:「樊遲問仁。子曰:『愛人。』問知。子曰:『知人。』樊遲未達。子曰:『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。』樊遲退,見子夏。曰:『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,子曰:「舉直錯諸枉,能使枉者直」,何謂也?』子夏曰:『富哉言乎!舜有天下,選於眾,舉皋陶,不仁者遠矣。湯有天下,選於眾,舉伊尹,不仁者遠矣。』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11-512

[101] 《論語.陽貨7》:「子曰:『由也!女聞六言六蔽矣乎?』對曰:『未也。』『居!吾語女:好仁不好學,其蔽也愚;好知不好學,其蔽也蕩;好信不好學,其蔽也賊;好直不好學,其蔽也絞;好勇不好學,其蔽也亂;好剛不好學,其蔽也狂。』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688-687

[102] 《論語.為政12》,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6

[103] 《論語.為政14》:「子曰:『君子周而不比,小人比而不周。』」見清.劉寶楠:《論語正義》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12月),頁56-5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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