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5-1第一場次群流會講meeting 2016104() 18:30-20:00

主講人:陳秀美(德霖技術學院副教授)

 題:論劉勰文心才略之關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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論劉勰「文心」與〈才略〉之關係

陳秀美2016.10.04(二)

一、問題的導出

本文以《文心雕龍》「文體通變觀」為論述的基本預設,進行劉勰「文心」與〈才略〉之關係性研究。近年來有關《文心雕龍》這門顯學在〈才略〉議題前行研究成果上,也算是一個熟題。基本上在龍學研究領域上,共同肯定的是:

一、《文心雕龍‧才略》是一篇歷代作者通論,是劉勰對先秦到魏晉期間,近百位作家所進行的文學史式的評論,尤其在文末劉勰自云「貴乎時」之言,便可理解劉勰在論作者之「才略」時,是離不開文學與時代之關係的。

二、近現代學者大都認為論歷代作者優劣的〈才略〉篇,是配合論世情和時序之「文學史觀」的〈時序〉,肯定其乃劉勰為樹立文學傳統與發展之規律,所進行的歷代作者作品評論。

然而就因為如此,學者們在探討〈才略〉篇時,都將焦點放在作者批評觀」、「作者批評方法」、「古人所以『貴乎時』之辨」等議題上論述,例如:褚亞申〈《文心雕龍•才略》辨疑〉[1],他提出劉勰實事求是地評價作家的成就和不足;而且劉勰對有名望的作家並不一味捧揚,對名氣不大的作家也能見出長處,以及劉勰批評作家作品恪持己見,不隨人俯仰的作者批評觀」後,又闡述了劉勰的作者批評方法」,例如:從內容和形式兩方面品評作家作品得失;從作家的才思與識略出發,注重探討作家作品創作特點和風格特徵,因為作家的才思不同, 創作特點和風格特徵也就不同……等等。進行這樣的闡述目的,是想要透過劉勰在〈才略〉篇所用的批評方法,來反思其對今日文學批評的影響性論述。

然而首先引起我們重新解讀勰〈才略〉篇的主要原因,是「才略」這兩字是為何義的問題。雖然前行研究者,大都能約略為這兩個字做一些簡單的詮釋性界義,例如:紀昀評〈才略〉篇時云:「各論其人」,只點出此篇為專門批評論述作家的。此外,有劉永濟認為「才略者,才能識略之謂也,屬之人。」有詹鍈「〈才略〉篇是專門評論作家的才思」之說,所以他認為「才略」是指「才思」與「識略」。又郭紹虞〈關於文心雕龍的評價問題及其它〉指出「〈才略〉篇中一方面講到才和時有關係,而另一方面則更多地講到才性和文章體制風格的關係。」然而這些解釋為作家的才思識略,或其與文章體製風格之關係的論述,仍然無法釐清我們心中對〈才略〉篇在劉勰「文體通變觀」中所承載的理論性功能與意義上的困惑!因此我們認為「才略」兩字,尚有讓人反思與詮釋的研究空間,原因是:

一、從目前的「前行研究成果」看來,我們可以肯定〈才略〉是一篇劉勰《文心雕龍》全書理論體系中,安置「批評論」中專門批評歷代作者的通論。因為劉勰開宗明義地說:「九代之文,富矣盛矣,其辭令華采,可略而詳也。」然而我們認為此處之「略」字,只是在說明他是從總體文學發展的「概略」,來論述作者之才的表現而已。但是綜觀近代學者們卻容易從此一視角進入,導致陷入才略之略」所何義的迷思。

假設我們解讀這篇文章時,應該不能只站在劉勰對先秦到魏晉,近百位作家的褒貶比較的作家個人之才略,或風格的歷史性評論,或只看到劉勰集中體現作者批評的文學觀,這樣而已吧!因為從劉勰的文本看來,他採取的是將作者放置在文學史的脈絡中,針對作家作品進行實際批評,並且藉由參照式的評價模式,強調作者與作品「貴乎時」的時代性意義。因此表面上是作者批的通論,但評論的語境裡,乃隱含著主客辯證關係的詮釋視域,因此從其文本語境觀之,應可一窺劉勰從作者「才思」「文心」,來建構其〈才略〉篇之作者批評的文學觀。所以我們認為〈才略〉篇既然是歷代作者批評的通論,那麼劉勰在論述的語境中,是如何闡述作者「文心」與「才略」之關係呢?

從全書的理論體系看來,劉勰從實際批評的詮釋視角,通論歷代作者之褒貶的目的何在?以及這篇文論在其文學理論架構中,具有怎樣的理論功能與意義?因此我們若將「才」字放在作者批評的範疇裡觀之,其所指何義?倘若其所指的是才能、才思、才情、才性,那麼這些都是屬於作者「文心」的問題,這當中包含了作者之「才性、才情、才思、才氣」,以及作者謀篇構思之文體形構上的典範性「學習」。因此本文的基本預設是:第一,「文體規範」對作者「文心」具有制約性;第二,作者「文心」是在理想「典範文體」的制約下,具有因時因事的創變力。

因此從劉勰「文體通變觀」觀之,這主客之間,無論是從作者「文心」之創變,或是從「文體」之規範看來,兩者之間其實存在著「通變」的依存關係。所以當我們看文體典範對「文心」之制約時,焦點雖是在文體之「名理有常」的客觀制約上,卻也不能忽略「宜宏大體」、「必資故實」、「因情立體」之主體文心的運作。同樣地,當我們從「文心」對文體典範之創變的角度來看時,作者之心的「洞曉情變」、「變數無方」、「本乎情性」等主體文心創變的問題,是不能忽略作者文心如何「曲昭文體」、「酌於新聲」等文體的制約。因此我們認為劉勰的文本論述語境中,本就是存在著主觀「文心」與客觀「文體規範」對舉的「通變性」論述模式。

此外,倘若我們從「文體通變觀」的基本預設下,文體創作與批評是具有「通變性」法則的,這「通變性」法則之中,有「作者的主觀文心」之通變性,也有作品「客觀文體規範與規律」之通變性存在的話,那麼劉勰在〈才略〉篇論作者之「才略」問題,他從先秦、兩漢到魏晉的文學史發展現象,所進行的褒貶評價之中,除了揭示了作者之才、思、性、情對構成作品的影響與作用,以及體現了「文如其人」之作品特色之外,應該也隱含著劉勰〈序志〉:「夫文心者,言為文之用心」之理。這正是我們想從「文體通變觀」來探討「文心」與〈才略〉之關係的研究動機所在。

其次,本文在論述劉勰「文心」義涵時,將引用顏崑陽在建構「完境文學史」理論時,提出文學家之「地域民族」限定「社會階層」限定與「文學社群」限定等「三重性」裡有關文學家之「意識叢結」的的理論[2],做為我們檢視劉勰〈才略〉篇中文本裡,對於作者的批評通則語境之中,所隱含作者「文心」的理論性詮釋與建構。因此有關文學家之「文心」,在顏崑陽的〈宋代「詩詞辨體」之論述衝突所顯示詞體構成的社會文化性流變現象〉一文中有更明確的闡述,其云:

        對於一個文學家而言,這三重存在情境必然形成靜態結構性的叠合、混 融與動態歷程性的交涉、衍變。前二重現實世界中之文化與社會的存在情境,最終經由「文心」的感知而「轉化」為符號形式的「文學存在情境」呈現出來。而所謂「文心」則是文學家的「才性」潛能落實於文化社會存在情境,在「社會化」(socialization)過程中,經由文化教養及社會經驗所塑造而成的「文學心靈」。處於文學存在情境中的此一「文心」,實為結構複雜的主體「意識結叢」,它包含著:(一)、文學家由「文化傳統」的理解、選擇、承受而形成的歷史性生命存在意識;(二)、文學家由「社會階層」的生活實踐經驗過程與價值立場所形成社會階層性生命存在意識。(三)、文學家由「文學傳統」的理解、選擇、承受而形成的文學史觀或文學歷史意識。例如源流、正變、通變、代變等原生性的文學史觀,或「文以載道傳統」、「詩言志傳統」「詩緣情傳統」等文學歷史意識。(四)、文學家由「文學社群」的分流與互動所選擇、認同、定義的文學本質觀。(五)、文學家對各文學體類語言成規及審美基準之認知所形成的「文體意識」。[3]

因此一個文學家的「文心」,不只是單一靜態的存在,就如顏崑陽所言:文學家之存在「心靈」是通過叠合、混 融與動態歷程性的交涉、衍變而來的。其中尤其是其所提出之「文學心靈」存在情境中的「文心」,包含了五項結構複雜的主體「意識結叢」,其言如下:

(一)、文學家由「文化傳統」的理解、選擇、承受而形成的歷史性生命存在意識

(二)、文學家由「社會階層」的生活實踐經驗過程與價值立場所形成社會階層性生命存在意識。

(三)、文學家由「文學傳統」的理解、選擇、承受而形成的文學史觀或文學歷史意識。例如源流、正變、通變、代變等原生性的文學史觀,或「文以載道傳統」、「詩言志傳統」「詩緣情傳統」等文學歷史意識。

(四)、文學家由「文學社群」的分流與互動所選擇、認同、定義的文學本質觀。

(五)、文學家對各文學體類語言成規及審美基準之認知所形成的「文體意識」[4]

這五項文學家的主體「意識結叢」,將是我們探討劉勰「文心」與〈才略〉之關係的理論性預設。

二、「才略語詞之釋義

()、「」之義:

1、「大略」之義:

《孟子》云:「此其大略也。」

《莊子》莊周稱許由曰「我為汝言其大略。」

《荀子‧非相》:「傳者久則論略,近則論詳。」《說文》:「詳,審議也。」

《荀子‧非相》:「略則舉大,詳則舉小。」

曹植〈與楊德祖書〉云:「然今世作者,可略而言也。」

2、「謀略」之義:

《三國志‧魏志‧程昱等傳評》:「才策謀略,世之奇士。」

《晉書‧刑法志》:「二人對議謂之謀,攻惡謂之略。」

2、「簡略」之義:

西晉張華〈博物志序〉云:「略而言之。」

潘岳〈笙賦〉李善註引賈逵《國語》註:「略,猶簡也。」

 ()、「才略」之義:

1、「才能謀略」之義:

《晉書‧明帝紀》:「太子性至孝,有文武才略,欽賢愛客,雅好文辭。」

《人物志》:「膽力絕眾,才略過人,是謂驍勇。」

《後漢書‧鄭太傳》:太少有才略,陰交結豪傑。名聞山東。

2、「才力權略」之義:同材略。

《後漢書‧鄭太傳》:「少有才略。靈帝末,知天下將亂,陰交結豪桀,家富於財,有田四百頃,而食常不足,名聞山東。」

《晉書‧明帝紀》:「太子性至孝,有文武才略,欽賢愛客,雅好文辭。」

3、「才能識略」之義:

劉宋范曄《後漢書‧張玄傳》:「玄有才略。」「才略」,才能識略也。

作者「文心才略之關係

從歷史的積澱中,可以具體看到被人類創造出來的客觀化產物:「文體」。但是對於促使作者具有創變力的「文心」之「才思」等元素,是如何影響到文體的創作與批評等問題,似乎很難被呈現出來。所以我們接受了「文體」是被創造、塑型而得以完成其最佳表現形式,進而形成各類體的理想「典範」,卻對淘洗前代文體「典範」的作者主觀文心,未能有更細膩的研究與分析!這個現象似乎與劉勰所言「為文之用心」與「雕縟成體」之文體通變的辯證主張,有所違背,〈序志〉云:

      夫文心者,言為文之用心也。昔涓子琴心,王孫巧心,心哉美矣,故用之 焉。古來文章,以雕縟成體,豈取騶奭之群言雕龍也?[5]

這段文字除了可以看到劉勰替這本書的命名與寫作動機外,從其對為文之「用心」,看來「文心」之「致用」是文體創作法則中很重要的一部份,更能識別「古來文章,以雕縟成體」的人。可見劉勰此書的目的,除了要提供給後代文人創作時的「規範性」制約外,也希望透過「文心」的通變性思維,來強調文學創作之變,是一種不「離本」的通變,而不是一味的追求新變離本離宗,導致六朝時期「文體解散」的文壇危機。

正因為「文心」與「文體」之間,是一種相互依存的「通變性」關係,因此作者「文心」的「才思」,是其創作時之文辭氣力能夠有「殊變性」表現的關鍵所在。然而主觀「文心」是一種抽象的存在,這樣的抽象存在,發生在創作與批評的實踐過程中,是處於一種「思無定位」的狀態,就如劉勰〈明詩〉所云:「然詩有恆裁,思無定位,隨性適分,鮮能通圓。」[6]客觀的各類文體有其被客觀化、模式化的「恆裁」,然而「裁」與「不裁」的判別來自作者「文心」,但作者「文心」又是以一種「思無定位」的狀態存在,所以「隨性適分」來自作者的才思與謀略,唯有「聖人」與「通才」之人,可以隨其才性,適當表現,達到「通圓」的創作境界。

但如果只有「聖人」與「通才」之人可以達到「通圓」之創作與批評的理想的話,我們不僅要懷疑劉勰寫這部文學理論專書的價值與意義?基於此一認知,我們認為劉勰強調一般「才習」的養成歷程,所以論述的對象並非僅指「聖人」與「通才」之人,而是藉由這兩者的論述,來提供給一般作者「文心」的學習典範,才能夠在文心的運作過程中,「規略文統」,「宏大體」[7],懂得「名理有常」的文理,一定要從「資故實」[8],才能讓創變有所依據,在「因情立體,即體成勢」[9]的通變法則下,維繫「文心」之「才思」的運作。

(一)「文心」是作者「才、思、氣能通變運作的主體

()「文心」是作者「才略」主體能「貴乎時」之通變的主導

結論

本文的研究並非在前行研究成果上,論述是不是,或好不好的問題,而是企圖用移開來說的研究路徑,探討劉勰「文心」與〈才略〉之關係。換言之,本文的研究重點是在劉勰〈才略〉篇的文本語境中,所隱含之作者主觀「文心」在文體創作與批評之中所具有的主體性與主導性意義。

 

[1]褚亞申:〈《文心雕龍•才略》辨疑〉,(內蒙古師範大學文學院),(《語文學刊》第11期2007年),頁16-17。

[2]顏崑陽:〈從混融、交涉、衍變到別用、分流、佈體―「抒情文學史」的反思與「完境文學史」的構想〉,《清華中文學報》,2009.12,第三期,頁135

[3]顏崑陽:〈宋代「詩詞辨體」之論述衝突所顯示詞體構成的社會文化性流變現象〉《詮釋的多向視域》,(臺北臺灣學生書局2016.3),頁332-335

[4]顏崑陽:〈宋代「詩詞辨體」之論述衝突所顯示詞體構成的社會文化性流變現象〉《詮釋的多向視域》,(臺北臺灣學生書局2016.3),頁332-335

[5]〈明詩〉,頁83~85。

[6]同前註

[7] 〈通變〉,頁570。

[8] 〈通變〉,頁569。

[9] 〈定勢〉,頁585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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